Sunday, August 30, 2009

in the woods, once














I shall be telling this with a sigh
Somewhere ages and ages hence:
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, and I —
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,
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.

— The Road Not Taken / Robert Frost


(my memento, not with a sigh though, a wood in Angkor, Cambodia.)

Wednesday, August 26, 2009

江湖人稱黃飛熊

西西:我第一隻毛熊,給它一個名字,叫「黃飛熊」,因為是黃色的,很小巧,我帶著它乘搭飛機,去過荷蘭、德國、英國等地旅行,去看微型屋收藏館,看毛熊展覽。後來又做了一隻比較大的。學做了幾個月後,老師的熊會每年都舉行比賽,鼓勵學生參加,比賽分設計組、一連三隻的群體組,她要我參加。我於是設計了一隻《水滸傳》的九紋龍史進,我做這個,因為可以在它身上繡花,繡九條龍紋,而且是中國服裝。我最記得《水滸傳》的一句:「花拳繡腿,上陣無用。」老師看了喜歡,給我一點鼓勵,說有創意。我再一連做了幾隻,那是水滸兄弟:燕青、偷雞時遷、楊志、張清。告訴你,我的小同學,手腳靈便,眼睛又好,技巧絕對比我好,她們會做聖經的各類人物,可是並不知道,這些是何方神聖。她們沒有讀過《水滸傳》。

【明報專訊】編按:去年,名作家西西出版了兩本關於娃娃屋的書《看房子》和《我的喬治亞》;今年,她寫下另一個遊於藝的故事:她拿起針線手造毛熊布偶,且細分多個系列,如中國古代人物服飾、水滸英雄、花木蘭等,熊布偶按典故妝扮:穿皮革的是后羿、披斜披肩的是黃帝;商王武丁之后婦好的毛熊女將軍角色,頭上還盤上大黑長辮。
新作《縫熊志》中刊登西西多款手造毛熊的造型照,隻隻衣履各異,有中國各朝衣飾,或古埃及、阿拉伯等民族服裝。西西更為文細述服飾的轉變,不讓歐美熊藝家專美。

以下且先看西西與何福仁的對談,看作家如何從手執筆管,繼而拾起針與線。

何:什麼時候開始做毛熊?
西:2005年4月,砌完了微型屋,屋子裏實在再放不下更多的屋子了,右手日漸失靈,要做一點物理治療。我起先學做麵粉花,但興趣不大,也太細緻了,我手和眼都不夠靈活,於是轉學做熊。最初自己學,以為可以像砌微型屋那樣DIY, 買了一本書,叫《兩小時完成一隻熊》,裏面有紙樣,可以依樣畫葫蘆,但造出來,不像熊,像老鼠。做熊不成,想來還是要正式學師才行。而且也做得太簡陋,關節處用鈕扣......一次逛街,看到一家店舖有一幅紫紅色的毛海(mohair)材料包,很漂亮的鬈毛,我想,拿來做熊一定很好看。店主人問我,會做熊嗎?我說不會。她說:你會白白浪費了這麼好的材料,可要數百元哩,你不如跟我學吧。我說,很好啊,要是你不介意我學成什麼樣子的話,因為我右手神經受損。於是我就跟她學做熊。她是Gloria,是香港熊會的主席。她見我年紀一把,白髮稀疏,衣衫樸素,學費就只收半價。我參加熊會,買mohair 也有折扣。
......。












西西手作毛熊展
地點:灣仔莊士敦道三聯書店三樓活動區
展期:8月25日(二)至9月6日(日)
時間:上午11:00至下午9:00



延伸讀:
"在西西的發佈會上"
"熊仔出差"

Sunday, August 23, 2009

床邊書

床邊一疊書,夠時候還而未得閒去。
聽完電話隨意以手機拍之。那麼它們回到該去的地方,猶有這堆疊姿勢留下,至於看過的字,記得也好,忘記亦無妨吧,有誰讀萬卷書真記得書中每隻字。
都在圖書館合眼緣便帶走,擱床邊,作遣興或詐唔記得仲有d 野應該做時用,網上續借,續無可續還未看完,則屬緣份已盡,係咁先。
也有些是自己亦有,不過裝箱存於某處,借番本放眼前算是團聚。由是漸漸失去亟亟求之、非要擁有不可的意欲,所謂有,或者沒有,所謂求而不得,什麼是得,什麼是不,得了無非擱一邊,都心障而已。
讀什麼其實很 personal and private,不作興在地鐵、車或船上、身邊有陌生人時看書;小時喜歡用掛牆月曆空白那面,包課本也包正在讀的課外書;人在外,手上拿書會下意識以封底朝外——故所以照片拍了,才發現有書脊面壁的,不禁失笑,這既是哥們選擇,當然沒必要強逼它們正面入鏡。

Saturday, August 22, 2009

埋冤

每日看災情。
大災發生,總有眾說紛紜。台灣名字的由來,說法便有多種。
年代較早的史料,有說台灣叫「岱嶼」、「員嶠」、「岱員」、「大員」、「大灣」..... ;清末日據初期,台灣人連橫(連戰祖父)所著「台灣通史」則說:或曰台灣原名「埋冤」,為漳泉人所說。明代漳泉人入台者,每為天氣所虐,故以「埋冤」名之。志慘也。
閩南語「埋冤」不吉利,而台語音近似「臺灣」,遂改稱較文雅的臺灣。

說慘,汶川地震的慘況如在昨日,土石流覆沒的災區,卻是在海峽另一邊了。
災民都是慘的。嚎哭的眼淚,都很哀慟,然而看著看著,看見了不同。

每次想起依然難過的一個場景,是汶川地震,年輕的志願者進入災區,遇見家破人亡的老人獨自揹著僅餘家當茫然上路,沒有眼淚,也不知道該走向哪裡,年輕人慰問他後無奈分手,老人只輕聲說:謝謝你們,辛苦大家了,累你們擔心了。
習慣了被當成芻狗看待的老人,不知道什麼是申訴,也許遇委屈真去申訴了,只會招來報復。災難降臨,更沒想到可以要求支援。有苦,就承受,遇好意,是額外施恩。
也有眼見一間間學校豆腐渣一樣塌了,驟然失去子女的父母,試圖追究當中涉及幾多人禍,可直至今日,過程中遭受的打壓,為禍更甚於天災。

受風災水淹土埋的台灣災民當然都很慘,但是看見堂堂總統被嗆反應遲鈍、救災不當,低眉肅目來到現場,硬受篤口篤面指摘叫下台,當然還有傳播媒介嘲諷起哄,批判官員唯恐不及,種種憤怒和怨責聲音再激烈,也不必轉彎抹角借古喻今,相對天大地大對岸一片噤聲生硬和諧,這邊的一地泥濘濁水,總讓人覺得,這個社會是有希望的。
把兩地受災的傷痛面容反複對照,看著看著,這一邊較諸對岸同胞少了恐懼、絕望、有冤無路訴的沉重壓抑,多了發聲吐苦水的自由;當然也有黑暗和不公義,然而受委屈的人,猶有向著攝影鏡頭、或者直面庸碌官員,即使態度潑辣,依然得以申訴的空間,這正是社會公民應有的權利,和尊嚴。
那麼即使每日看時,要忍受某些時事評論員的煽情偏頗,也知道眼所能見的畫面不是事實的全部,依然寧願相信,這確是個寶島,它的住民還是有希望的。災民哭完就會一面罵政府一面重建家園,前路當然艱難,但一場災難如果能見證橫行島上的威權統治過去了,白色恐懼也過去了,政府無能原來可以由人民指摘督促,災情再慘,不必有譚作人、許志永、郭寶鋒、陳光誠、胡佳……也許有同名同姓者,卻無須面對他們的同樣遭遇。那麼生活其中的人,還是有希望的。

LINKS:
"失望的力量"
vs
"改變的力量"

Tuesday, August 18, 2009

anamnesis















卻顧所來徑,蒼蒼橫翠微。
— 李白

Tuesday, August 11, 2009

咖啡的滋味

這日見張校長寫他「一句起兩句止」的七十年代,提及覃權和他的詩,也及幾位「一起喝咖啡,一起吃飯,從不付賬」的詩人。從小認識的老友中,以張校長為人最疏爽不計較,多年之後翻舊賬,介懷的恐怕不為一點咖啡錢,是老來思舊事,只道意難平吧。
沒打算搬錄全文,想要插補的,是有關覃權的一些瑣事,轉念卻怕萬一好事者通風報訊,校長來緝我斷章取義,則有傷感情,也有損與姓張的通家之好,咁就弊啦——
遠去的詩人
張灼祥

○九年七月十八日應記者要求,為報章專題「面對面」與《 70年代》創辦人莫昭如對談,我是一句起兩句止,當日主角是阿莫,他帶來七十年代創刊的《 70年代》,一大疊舊報刊,作為回憶憑據。在那年代,《 70年代》屬前衞刊物,站在時代尖端,有敢作敢為的勇氣,寫稿的,不光是寫,坐言起行,會投身社會運動。我坐在藝術中心咖啡座,隨意翻看報刊,看看當年朋友,寫的是什麼文章。
一九七一年二月一日出版的《 70年代》,刊登了覃權兩首詩,我把它抄下來。《樹》:一列綠馬/自藍海/步上柔靜的/島背/慢慢地/走進白雲裏去了
另一首《窗》:一口暗室的/含蓄/空的憂鬱/灰色的
簡單的句子排列,簡單的意象,勾劃出那年代詩人面貌,寫詩,可以來得簡單,意象卻是豐富的。
有關覃權的生活,我一無所知。他的喜好,他的生活圈,他的寫詩經驗,亦不甚了了。只記得某個晚上在海運巴西咖啡室喝咖啡,有文友神色凝重,說:「覃權昨天意外身亡了。」
所知道的就是覃權在清水灣的邵氏片場拍片後,返回宿舍沐浴,在浴缸昏迷,遇溺身亡。文友說那該是意外,覃權不會自殺的,他那麼熱愛生活,那麼愛寫詩,剛開始拍電影,有機會紅起來的,怎捨得離開人世呢。
《覃權詩集》大約在他去世半年後出版,一百頁不到的詩集,樸實的設計,簡單的封面,內容意象豐富,像覃權這位詩人,充滿生命力。可惜那本詩集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。如今對覃權的印象開始迷糊不清,祇記得他長得挺帥,說起話來,斯文淡定。但,這印象不怎樣可靠,事隔多年,一兩次的見面,怎作得準。
那年代,寫詩的人頗多,生活在詩的境界中的人著實不少,有以為寫詩的,生活要多灑脫就多灑脫,其中有幾位詩人,詩寫得不錯,就是一起的時候,不管是一起喝咖啡,一起吃飯,從不付賬,知道別人會代他付,便顯得心安理得。記得有一次與一位詩人一起乘坐天星小輪,從尖沙咀往中環看展覽,詩人不肯走在前面,讓我先行,我付了自己的船錢入閘,可不管他呆站後面,因沒付錢,沒法進來。從他的失望眼神,我知道他怪我太計較了,多付幾角也不肯,太不近人情了。
覃權喝咖啡,自己付錢,吃飯,付上自己該付的一份。他不會為別人付錢,但也不用別人為他付。這樣的態度取向,十分難得。寫詩,畢竟不是拿了什麼通行證,想怎樣就怎樣的。
出版七十年代詩集,選輯當年詩人作品,覃權該有一兩首詩入選的。不知道他的詩可否歸類為朦朧詩,他比中國詩人,朦朧詩人代表之一的顧城至少早了十年寫詩。一九八六年顧城在港台《開卷樂》接受訪問,談及詩的作用,顧城說喜歡詠唱,在唱歌的時候,他的「心靈才有了真正的感動,因而產生一種幸福感。」
然後他又說「走到城市以後,不懂得一切事物,覺得那兒像一隻蜘蛛,總是不停地運作,但是其中包含的卻只有死亡。」
顧城一九九三年在新西蘭城外小島生活,卻在殺妻後自殺(他的死亡與城市有什麼關係呢)。他的死,比覃權的來得慘烈。覃權離去,讓喜歡他的人傷心,他可沒有傷害過任何人。
用牛仔布紮頭的顧城,外表溫柔,談吐溫柔,殺人自殺,為的是什麼,永遠是個謎。

人活得夠長了就懂得,物皆有其軌跡,時日湊合,零星散漫的人和事,該落定的會自行歸位完成。
想念覃權和 A。覃權去世前與 A 及 M 夫婦來往較密,那時 A 給我的信常有說及與覃相處。現在 A 過世也近三年了;特異的是,覃先離開二十多年,目下與 A 的骨灰皆被安置在紐約同一處。當中錯迭,只覺時日荒空,是該整理一下舊人舊事,留個文字記念。
前些日子才 emailed M, “It must be nostalgia, on and off, I found TK and his poetry being recalled and recollected …” 是心裡有些盤算。
倒給張校長一段文字挑起千絲萬縷。
「覃權離去,讓喜歡他的人傷心,他可沒有傷害過任何人。」
八十年代中,到紐約探望移居該地的 M 和 A,得遇覃哥哥覃威和嫂嫂,共晚飯後到覃家,拜訪了覃伯母,伯母本來還提起精神說話,至言談中知悉我也是阿 Dee(覃小名)朋友,眉眼間的哀愁自此縈繞不散,如濃霧。那天晚上我與 A 感慨,已經過了近十年,對伯母的打擊依然太大。古人說父母在,不遠遊;那他去得太遠,實屬不孝。又過了一些日子,A 說伯母沒一天放得開,覃威則十年沒放假、外遊過,上班之餘一直伴著母親。而我,沒敢再去打擾,卻不會忘記,伯母鬱傷的臉容;幾年前聽說她去世了,想起覃威,希望他終於撥開雲霧。
至於咖啡,那是另一匹布,可以比布更長。
覃權請過我們喝咖啡的。校長記憶檔中不存這一項,對請喝咖啡的詩人也不公平。可若書溯前塵,是屬長篇,講咖啡的滋味,要先透下氣——


related:
"咖啡時光"
"記覃"

Wednesday, August 5, 2009

comfort food

Be it so, my comfort foods –

NY cheesecake /白粥炸兩 /西多士 /蛋卷 /越南牛肉粉 /金邊粉 /bagel with creamcheese /皮蛋瘦肉粥 /蛋白燉奶 /豬皮魚蛋牛雜 /beef n cheese burritos /雲吞牛腩麵 /creme caramel /海南雞飯 /grilled ham n cheese sandwich /豬腸粉 /煙肉蛋 /pastrami /牛角包 /fresh fruit tarts /乾炒牛河 /phad Thai /蝦餃燒賣 /coffee milkshake /豆腐花 /奶黃包 /芝麻糊 /波霸奶茶 /lasagna /西米布甸 /菠蘿包 /台式蛋黃酥 /豬肉乾 …… 想住咁多先。


(愈數愈貪心。記得的味道,想念的味道,摻和不同環境、與共的人,獨食滋味,等等。如魚之於水,鳥之於林,貪之於溺,性也。)

Tuesday, August 4, 2009

流水賬

好吧,書接上文。
時日隔,有些感覺跌落水坑,已經撈不回來——

走完大水坑,身在銅鑼灣道,往前走該是浣紗街。穿過馬路,右邊一列街坊鋪、食肆,阿婆在馬路上靠行人路邊撐把太陽傘擺檔賣菜和水果。白日炎炎,安靜、緩慢,這一帶應該幾好住,看過的房子卻都不合眼。眼不合,何以留人。就是缺點緣份。
往前走一小段,站路邊張望,見對面修路,一堆泥、爛地、鐵欄,反正亂七八糟擋住它的店門,招牌寫著火車頭餐廳或什麼東東,就知道是它,繞過泥坑推門進,吃我的牛肉粉。
火車頭不是暗號,是名字,屬生熟牛肉粉以外選擇,叫火車頭牛肉粉即是乜都有,分大或中碗,常人食量,中已經很夠,都用直徑七八寸白磁碗,內有生熟牛肉片、牛腩、牛筋、牛柏葉,有時甚至有切碎牛丸;生牛肉較大塊外,餘皆極薄細切,喜歡它牛筋片成透明。附配菜一堆,洋蔥切成大圈、大把芫荽、薄荷葉,大量生芽菜。壯士如我弟、或嗜此極甚者會點大碗,每次見大碗上桌總想起「海量汪涵」;上次回LA 見餐牌有「特大」,侍應捧著走過,碗口直徑該有一呎闊,一人份?發神經。一字曰:撐。撐鬼死。
那是記憶滋味。
店名火車頭可它餐牌上沒有。點生熟牛肉粉,眼熟白磁碗端到面前,已經明白這日想吃的其實是comfort food,拿心裡那把尺去量它,求而不得,自招掃興,不如平常處之。
食家說牛肉粉最重要是湯,他是對的;那麼這湯絕不夠濃。還好湯夠寬,與米粉和肉的比例合理,不會吃到一半成米糊。所用越式米粉也是對的,其他食店有用河粉,不是同一回事。
湯要味道綿密而濃,恐怕沒什麼捷徑,只得足料熬之。大家喝慣老火湯,同一道理。
胃吃飽,人歸位,沒有什麼不滿意。
是為流水賬。
卻忽然想起,長長一列、比火車更長的,comfort foods 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