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lute

最 後 的 氧 氣
嚴浩

以 下 的 細 節 ， 由 一 位 當 日 在 旺 角 嘉 禾 大 廈 火 災 現 場 的 消 防 大 哥 提 供 。
殉 職 的 消 防 員 阿 蕭 和 阿 龍 被 編 在 一 組 出 差 ， 阿 蕭 已 經 加 入 消 防 處 二 十 四 年 ， 阿 龍 才 一 年 ， 兩 個 人 都 是 魁 梧 的 男 子 漢 。 他 們 殉 職 當 天 ， 消 防 處 沒 有 主 動 告 訴 媒 體 一 個 細 節 ： 兩 人 把 自 己 的 氧 氣 面 罩 摘 下 來 給 災 民 使 用 ， 以 至 直 接 造 成 死 亡 。 消 防 員 的 氧 氣 面 罩 永 遠 要 在 自 己 的 掌 握 中 ， 危 急 救 人 的 時 候 ， 自 己 吸 一 口 ， 摘 下 來 讓 災 民 吸 一 口 ， 口 罩 上 有 噴 射 嘴 ， 氧 氣 直 逼 入 口 鼻 中 ， 這 樣 輪 流 呼 吸 氧 氣 ， 才 做 到 救 人 並 保 存 自 己 的 目 的 。 可 是 ， 就 像 是 在 戰 場 上 殺 紅 了 眼 的 戰 士 ， 阿 蕭 與 阿 龍 一 層 一 層 搜 索 ， 把 被 困 的 災 民 逐 一 救 出 ， 走 到 九 樓 的 時 候 兩 人 的 氧 氣 筒 已 經 發 出 警 告 聲 ， 一 筒 氧 氣 使 用 不 到 四 十 五 分 鐘 ， 但 安 全 工 作 時 間 是 三 十 分 鐘 ， 在 氧 氣 筒 發 出 警 告 時 ， 兩 人 在 火 場 已 經 救 出 了 十 多 個 人 ， 在 九 樓 的 火 場 中 這 時 困 了 兩 母 女 ， 火 場 是 什 麼 概 念 ？ 濃 煙 滿 布 ， 伸 手 不 見 五 指 ， 濃 煙 還 夾 有 上 千 度 的 熱 浪 ， 消 防 員 把 這 叫 「 大 煙 」 。 只 剩 下 不 多 的 氧 氣 ， 阿 龍 一 手 摘 下 面 罩 ， 反 手 扣 在 其 中 一 人 口 鼻 上 ， 自 己 「 抽 大 煙 」 ， 把 她 連 推 帶 拉 ， 從 九 樓 推 上 十 五 樓 天 台 ， 又 返 身 下 樓 ， 用 同 樣 方 法 再 救 剩 下 的 另 一 人 ， 這 時 阿 龍 已 經 連 續 邊 「 抽 大 煙 」 邊 上 下 了 十 多 層 ， 運 動 中 的 沉 重 喘 氣 加 大 了 呼 吸 量 ， 他 還 不 斷 安 慰 二 人 ： 「 不 要 怕 ， 不 要 怕 ， 跟 夥 計 們 走 就 好 ！ 」 他 的 呼 吸 器 官 已 經 全 被 高 溫 和 濃 煙 灼 傷 ， 當 他 再 次 看 見 天 台 門 外 透 出 的 光 時 ， 知 道 兩 母 女 肯 定 能 夠 獲 救 ， 懸 掛 的 心 一 放 鬆 ， 一 口 鮮 血 便 噴 了 出 來 。 阿 龍 把 生 命 換 給 了 一 對 素 不 相 識 的 母 女 ， 同 時 ， 他 的 戰 友 阿 蕭 也 在 樓 梯 間 為 了 救 人 而 自 己 倒 下 。 兩 位 英 雄 的 生 命 綻 放 出 人 性 最 偉 大 崇 高 的 光 輝 。
（25/08《蘋果日報》嚴浩專欄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