one such night

吃自助餐，坐滿三張圓檯的女子們去取食，回程站路邊、或憑欄，三五成群開講，講講講，半生的話，只一晚又點講得完。況且是，當中有人二三十年未見呀。
類此吱喳聚會，也一向有自知之明，一般安排密封場地，免噪音騷擾不相干旁人。這回J 建議這會所餐廳，「我地坐外面，再嘈裡面都聽唔見。」有人肯負責訂場，餘人無異議，再揀飲擇食的，這晚俾橡筋佢食都唔知啦。
都忘記所謂儀態，失控。管他今晚之後也日理萬機、也為人師表、也端莊嫻淑，內裡都有個留在過去、被拘禁的小孩，拒絕長大，偶然放出來透透氣，有益身心丫。
然後見這洋人據案獨坐，周圍吱吱喳喳，或肥或瘦女子掩掩映映遮擋眼前海景，有d 唔好意思，走過時趨前向他說，對不起，我地平時冇咁嘈架，今晚三十年reunion，興奮左d。男子狀若理解微笑舉杯，don’t worry.
C 不以為然，「佢怕嘈可以坐裡面。」R 就抗議，「你做乜話三十年呀，我個樣邊似畢業三十年呀，十年就差唔多啦。」同女人講年齡或數字，總是不可揭示真相。沒好氣，「得喇，得喇，佢當你幼稚園畢業三十年。」其實講少左啦，三十出頭喇。
幾多年已經不是話題。記得也好，最好忘記。有時想念的，是往後都不可能回來坐在我們當中的人。如何一下走得這麼遠。為甚麼走得這麼早。
便也就，無事亦無妨常相見吧。
這回是順應E 要求，召集各人配合她匆匆回來走一轉的緊密行程，誰可以出現的就來嘈下。E 滿懷興奮心情從多倫多飛來，卻甫下機接電話——女兒在澳洲有事，要動腦科手術。於是又趕上飛機趕去大洋另一端。失約的人身後多了一串被牽掛。為人母者自更感同身受。有信仰的仰天敬拜；無宗教依歸的順眼前流水祝福。
都知道了。生活充滿變數。突變來時閃避也沒有用，學習冷眼看它，向時間搶時間，順隨日子過日子。

晚色涼，風漸緊。
幾乎人手一部照相機。可以想像郵箱又會好忙。
靜水流光。我的傻瓜機向來不湊熱鬧。
酒未闌人未散。夜才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