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turday, May 31, 2008

這個5月很擠逼

這個5月實在很擠逼。
答應人優先處理、盡快交一篇稿,前後已經三個月,隻字不想動筆,從來沒有咁冇信用、咁甩底。他們不來追了,我就愧疚愈深,乾脆失憶,忘記佢。
忘記是存在的延續。有件拖足十年的心事,這一陣向自己發願,用最多兩個月時間搞掂佢。只有了結,才是真正擺脫。為了借助外在壓力,甚且向人張揚——5月埋單,well, well, 睇怕都係成事不足……

這個5月實在很擠逼。
5月11日收到一封轉傳郵件,來到我的郵箱之前,不知道已經經歷了多少人的眼目。
也許於一些人,十年前5月發生的事,擾纏餘生。
傳給我的人說:I was absolutely terrified and hope this is not true!
輾轉相傳的發件人中,有人說:A Malaysian sent me this. It must be a May 13th Reminder.
Reminder of what?
「1998年5月13至15日印尼暴動中許多受害人永遠不會再有發聲機會,許多華裔印尼公民被強暴、凌虐、殺害,房屋和商店被搶劫焚燒,有受害女子在家人面前被輪暴,也有被強暴之後被丟入火中焚燒至死。」

我是長長收件人名單上的一名,不知道其他人看了感受如何,而我,先看見或赤身露體或衣衫不整或血肉模糊被強姦至死的女子身體,再讀了18歲Vivian自述5月14日一家人的遭遇——I was deeply disturbed.
文字只能讀一遍,不忍心重讀。它被翻譯成中文,原文也許是印尼文,也許是英文;那些圖文,如針如刺,插在眼前。每次看見這類暴行,總是難以想像,人,怎麼可以對另一個人下這樣的毒手?

在洛杉磯認識不少印尼人,或印尼華僑,有些是同事,感情很深。當年事發時,打聽過一些回去定居的人的狀況,知道某某一家移居新加坡、或馬來亞或某地,還留在當地的,安好。如此,心放下,漸漸淡忘。
原來轉眼十年。因為不曾切膚,不知其痛。
不認識Vivian。如果當時18歲,現在已經28了。她如何走過,許多暗黑時刻?

Vivian 的自述和一些受害人的圖片被製成圖文轉傳。之後的海嘯和地震發生——仇恨和憤怒與天災連結——隨附圖文的大字標題:’Punish from God... Why help them? Still remember what they did to only Chinese girls in 1998 May 14?’
收到它是5月11日,最輕便的處理方式是加上group-mail 名單 forward 開去。我沒有。事隔十年這些被摧殘的女子身體忽爾展現眼前,是時間的必然還是偶然?她們永遠不會發聲。另一些人,把這些圖文名為「黃絲帶」郵件,希望收件人「散佈開去,幫助生活在恐懼中的印尼華人,反對加諸他們的暴力……」天災來了,它以這樣的紅色大字終結:They feel back the pain when families lost their loved ones...God has shown his sign...
有些事情我想不通。一場暴行中一些人遇害了。天災降臨,另一些與暴行有關以及無關的人承受災難;如果說這是天神降罪,罪者誰?
那是11日晚上,有些事情我想不通。「黃絲帶」留在郵箱,我什麼都沒有做。
12日地震降臨。大腦停止運作。往後眼睛追隨災場,對看得見的映象本能反應是,當中有多少牽涉人的惡行?那些傷亡有幾多是可以避免的?洛杉磯位處地震帶,我經歷過六級地震。地震可怕,但不應該殺人這許多。然後便看見有人說天譴了;我想起郵箱的「黃絲帶」。
但覺悲哀。最可悲的總是人。最形跡可疑的,是所謂知識份子。知識可用,知識也可以腐爛,變成迷障。知識傾斜,考驗人的良知。當恐懼、仇恨、偏執障目,我不知道我們生也有涯的知,會把我們帶向哪一處。

5月要完了。如果還有太多事情想不通,試著清理一下吧。
現在要抄,Vivian 的述,我只能撮要:
「1998年5月14日上午9點15分,一群人闖進我們的公寓喊著我們要殺了華人!我們把豬吃了!我們和一些朋友逃到十五樓……暴民大概有六十多人,他們用撕裂的床單綁住我、爸爸、媽媽、妹妹 Fenny、Donny、Dodi叔叔和嬸嬸……一個抓住Fenny 丟到沙發…另一打了我一個耳光,爸爸被他們用木打昏,媽媽在Fenny被丟到沙發時就昏倒了,Dodi叔試著用錢讓他們不要施暴......五個人強暴了Fenny,每個人強暴前都唸著“Allahu Akbar”,是伊斯蘭教的短句,阿拉伯話意思是“偉大的神”,他們殘暴而且像野獸,大概有九個人把我拖出去,也把Vera 嬸嬸拖出來,我昏了過去,一切變成空白,大約下午5、6點,我逐漸恢復意識,頭部受了傷,身上一絲不掛,發現我的家人還在,我感到虛弱又暈眩過去。第二天我被送到Pluit醫院……四天之後情況好了點,父親一臉傷悲告訴我,我昏迷以後有七個人強暴了我,父親則被亂棍毆打。媽媽傷心的說Fenny死了…… 一個星期後我出院,才知道Fenny被強暴時不停反抗,那些暴民不斷打她,其中一個抓起刀子刺進她的肚子,一刀又一刀,Fenny全身是血的死了……」

5月完了,未完的留給6月。於許多人,也許,6月遺留的傷痕更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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